近年来，英国不断经受各种不确定性的冲击。

首相如走马灯般频繁更换，经济增长放缓，通胀飙升再加上脱欧进程，都为这个国家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动荡感。这一切对英国艺术品市场有怎样的影响？

虽然大环境不稳定，但英国依然是全世界收藏家的一个重要目的地。2022年，来自海外的艺术品买家占到经销商销售额的60%。¹  

虽然曾短暂下滑到全球第三位，但根据最新的艺术品市场报告（Art Market Report），英国市场在2022年从中国手中夺回了第二把交椅，销售额达119亿美元，约为全球总额的18%。^*

（虽然英国艺术品销售额在2022年取得了5%的增长率，但不可否认的是，该数额仍低于英国在2019年创造的122亿美元的最高记录。）

英国的艺术品销售额在2022年超过中国得益于多个原因。相比英国迅速放宽疫情限制措施，中国坚持严格的新冠防疫政策，导致许多拍卖会、艺术博览会和展览被取消或推迟。英国艺术品行业在疫情造成经济低迷过后展现强劲复苏也带来了助力，平均整体销售额与2021年相比增长了22%。⁴

随着疫情的影响消散，英国艺术品市场开始感受到英国脱欧造成的真正影响。 

自从英国于2021年1月1日退出欧盟以来，其艺术品市场不得不忙于应付随之而来的诸多挑战，其中包括复杂的海关程序（如EORI，经济主体注册识别号）、数据保护问题和版权法律。由于劳动力自由流动政策终止，从欧盟雇用员工的难度大幅升高；以往依据该政策，欧盟公民可自由在英国居住和工作，反之亦然。跨境纠纷解决和物流如今也不再像过去那样简单明了。

在英国脱欧前，英国5%的增值税（VAT）税率为欧盟最低。⁵ 非欧盟供应商可按5%的税率缴税后将艺术品进口到英国，然后再将其运往欧盟其他国家，无需再缴纳进口关税。欧盟供应商无需承担额外关税，即可轻松将艺术品运往英国。

随着英国退出欧盟，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从欧盟进口到英国的艺术品和古董如今同样要缴纳5%的进口增值税，无论是私人或是已注册增值税的企业进口均是如此。⁶ 欧盟收藏家如要将其在英国购得的艺术品运往欧盟成员国，如今也必须向目的地国缴纳进口增值税。此外，无论进口或出口，任何穿越英国边境的艺术品都必须进行清关和接受监管检查，导致运输时间和成本增加。⁷

但需要指出的是，欧盟的销售额约占英国进出口价值的20%。⁸ 虽然绝非微不足道，但比例仍相对较低。英国脱欧的持续影响或许最终对艺术品市场而言整体有限。在高端领域尤其如此，该细分市场的构成具有明显的全球性特征。

尽管如此，在英国脱欧法规实施后，英国的艺术品和古董进口明显减少，而法国成为欧盟与全球其他地方之间进出口的一个主要门户。因此，巴黎作为全球艺术品市场中心的地位得到了提升。⁹

英国脱欧的后续影响使法国艺术品市场受益颇多。  凭借50亿美元的销售额（在全球总额中占比7%），2022年法国在全球市场中的份额位列第四。¹⁰ 法国拍卖市场整体销售额与2020年相比剧增50%。¹¹

领先的画廊David Zwirner于2019年开设了一处新店，而Hauser & Wirth的新店将于2023年10月开业。新设立的大型艺术博览会Paris+ par Art Basel也于2022年10月开幕。

然而，法国艺术品市场如此高歌猛进的增长或许很快就会后继乏力，而这或许将为英国带来利好。脱胎于欧盟近期有关增值税税率的新指令的新税法将于2024年12月31日前在法国颁布实施。¹² 税制的主要变化具体涉及增值税保证金计划，这将会使在法国销售艺术品的成本显著上升。

法国的艺术品经销商和艺术家担心其市场或将承受灾难性后果，目前正游说其政府在2023年夏季前撤销这项法律。¹³ 但如果新税法最终通过，英国、美国、中国香港和瑞士等全球领先的艺术品市场有望受益。¹⁴

近期有两项重要的伦敦艺术博览会被取消，在整个英国艺术品市场引发震动。展会组织者将取消的主要原因归咎于参展方数量大幅减少，从而推高了物流和运输成本。¹⁵ 其中一项博览会的欧盟参展方数量下滑60%，从2018年的38家减少到2022年的16家。这些博览会的取消被认为是英国脱欧条规以及乌克兰战事推高物流成本的直接后果。¹⁶

但在2023年初还是传来了一些好消息：在因疫情中断两年后，梅菲尔古董与美术博览会（The Mayfair Antiques and Fine Art Fair）宣布将重返伦敦。此外，作为伦敦巨匠臻藏艺博会（Masterpiece London）联合创始人新打造的活动，The Treasure House Fair也计划于2023年6月22-26日举办。这表明无论是经销商还是收藏家，都仍然对英国艺术博览会怀有兴趣。¹⁷

受两项艺术博览会被取消所触动，英国艺术品市场联合会（The British Art Market Federation (BAMF)）和伦敦艺术品经销商协会（The Society of London Art Dealers (SLAD)）游说英国政府将脱欧后的进口增值税从5%下调到零。对此，英国议会上议院于2023年1月发布了一份报告，强调创意产业对英国的重要性和价值。

这份报告——《面临风险：我们的创意未来》（At risk: our creative future）^**指出，艺术品行业在2019年为英国经济带来了1159亿英镑的贡献，占到全英国总增加值的近6%。该报告表示，政府在艺术品行业领域的自满将有可能导致英国丧失全球领先的创意企业中心之一的地位。该报告建议政府采取改进研究、制定税收减免和放弃削弱版权法律的计划等举措，促使该行业的潜力得到释放。¹⁸

与此同时，已经在与经济下行艰难抗争的英国非营利艺术品行业也面临着经费的大额削减。以往英国艺术品很大程度上依赖来自欧盟的支持，而随着英国脱欧，这种支持也走到了尽头。同时，英国艺术委员会（Arts Council）对博物馆和基金会的扶持在选择标准上变得更加挑剔并且更强调战略意义。

政府削减了对许多伦敦文化机构的拨款，包括卡姆登艺术中心（Camden Arts Centre）、当代艺术学院（Institute of Contemporary Arts）和蛇形画廊（The Serpentine Gallery）。英国艺术委员会将此类拨款调拨给了伦敦以外的机构和基金会，以期推动英国其他地区的再度发展并鼓励全英国的艺术旅游业。¹⁹

为了提供些许喘息的机会，英国财政大臣宣布博物馆和画廊展览税收减免政策将在2026年3月前维持较高的水平，借此对困境中的艺术机构给予支持。²⁰

英国脱欧造成的持续影响并未影响英国作为全球领先文化大国和艺术品市场重要参与者的地位。这一市场的基础依然坚实稳固，包括非凡的艺术传承，诸如大英博物馆、泰特现代美术馆（Tate Modern）和英国国家美术馆（The National Gallery）等世界一流艺术机构，以及众多领先的拍卖行、画廊和艺术学校。英国已证明自己有能力跨越周期，适应艺术品市场的变迁。由此，我们预计英国艺术品市场将继续展现出韧性。